12/15/06

第一謊言

自己第一次說謊﹐是在小學二年級﹐而且第一次還未懂說謊便說了個歷時一星期的謊話。

當年小學二B 班的女老師姓李﹐記憶中凶惡得緊要﹐那幾年受過她教導的學生﹐不少至今說起也咬牙切齒。 一天十三﹑四樣工課﹐今天回看﹐也不知是好是壞﹐這也不重要﹐要命的是隨時一手抓著耳朵﹐某次我也給扯得耳朵勒勒作響(喂!我已經係乖個隻學生喇!)﹐真的痛得要命。某次忘了帶工課還是什麼事﹐給老師寫了家課冊﹐雖說老師凶﹐不過我家內的老媽更凶﹐平衡一下利害之後(給人罵還是藤條炆豬肉)﹐還是決定隱瞞﹐一個決定於是便演變成一個星期膽顫心驚的日子。給老師寫了的冊頁﹐剛巧是在冊的中間﹐我於是解開中間書釘﹐把中間的冊頁拿出﹐另行抄過一段無給人寫花的在後面﹐回家如常給家長簽名。至於拆出來的罪證﹐我輕輕中間接一下﹐攝入學校的櫈底縫中﹐明日便又夾回冊中﹐重新釘嵌(可知我為何手工好罷? 哈哈)﹐前後一式兩份的在老師和家長之間周旋。拖了幾天﹐給老師看的始終沒簽名也不成﹐一不做﹐而不休﹐連之前未簽字的記紅字那天﹐也一併冒簽。一星期後結果老師看了又看﹐見頁中有折紋﹐看了又看﹐前後重疊﹐卻仍未想明我這戲法﹐不過要穿的始終要穿﹐後來因此見了家長﹐卻因為老師和母親詫異我居然說了這麼一個大話﹐放過了我﹐我也同樣出奇可逃過了這一劫。

同年的郊外旅行﹐還發生過另一件事。當時臨走前﹐這李老師遞了兩袋很重的東西﹐像用剩的炭之類給我和兩個其他學生﹐說:「幫我搾住﹐陣間拎上車吓。」然後二話不說便走開。好呀! 好學生是該助老師的﹐見她走開﹐我和其餘兩人互相望望。「在這裡一直揪著嗎?」有人問﹐我見這麼重﹐便想先放上車﹐「不是吧? 先放上車吧。」於是率領二人想放上巴士﹐走著去尋校巴。後來行了段山路﹐拐了個彎﹐也見不到自己那架巴士﹐便折返轉頭。原來那幾分鐘﹐她們卻以為我們失蹤﹐給她扯著手臂﹐三人被罰企在所有人面前﹐她更恐嚇要把我們留低不帶走了。我嘗試過解釋﹐不過七歲的解釋是永遠沒人會聽的(正是「八十九十曰耄,七年曰悼。 悼与耄,雖有罪,不加刑焉。」《禮‧曲禮上》﹐有乜理由幫佢反而被罰?)﹐其餘兩個已哭得變成淚人﹐我自己卻堅決不哭出來(雖然不由自主的﹐淚水還是在眼眶中滾動著。) 我很清楚記得心想:「我沒錯﹐是你說得不清楚。就算你真的不帶我走﹐我自己會走﹐再不然在此地擔上幾個小事﹐老媽也會來找我。我呀媽咁惡﹐你真的夠膽賴低我﹐你到時可有好受的。」那李老師還在其他老師前刻薄奚落我﹐話我如此硬頸﹐便就獨留下我一個。一直疆戰間﹐我也忍著﹐忍著﹐結果還是回了學校﹐那股冤屈﹐一看見了媽才崩堤而下。三歲定八十﹐倔強不是偶然的罷。

前年回港﹐聽個同校的表弟說﹐居然這李老師出名霖善﹐好像也在這幾年退休了。一個個當年有心的﹐善良的﹐凶惡的老師﹐也沒了朝氣﹐被歲月消磨了心智﹐生命是很不由人的﹐選擇了不同的道路﹐還是走著同一個腳步﹐很多年之前﹐已覺天下間的爭鬥﹐實在到頭爭不到什麼。哈哈﹐不是既不能戒食﹐也不能戒色﹐就可能真的早去做了和尚﹑道士。畢竟太多放不下﹐放不下。

2 comments:

倉海君 said...

天下間的爭鬥﹐實在到頭爭不到什麼

對,但不為什麼而爭鬥,那爭鬥才夠好玩。

道士 said...

不為什麼而爭鬥﹐還是有個目的﹐一有了那種爭勝的動機﹐和正式的爭鬥便沒什麼分別(遊戲就是爭鬥的基本模形)。人生在一場沒註明目的的遊戲中亂走﹐沒什麼起點﹐沒什麼終結﹐得得失失也是隨著意慾﹐得到的可能到頭沒得太多(功名利祿)﹐失去的也沒能失去多少(生命)﹐最終也可能只為兩餐飽腹﹐延續沒目的的遊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