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五分鐘的脈博(下)
短篇驚慄 如有類同 實孰巧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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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同你離婚!」那婦人激動的叫喊著。
啪! 很清脆的一聲﹐承東給淑芬打了個耳刮子。雖說有留七分力﹐但是淑芬臉上還留下了兩三行微紅的指痕。見妻子呆呆的不作聲﹐自己的怒火化作無限歉意和羞愧﹐雙腿一軟﹐坐了在沙發上﹐覺得自己很失敗﹐甚至很討厭自己。自己是從何時開始變成現在這樣子? 側頭看見鏡中的自己﹐是自己嗎? 那個肚腩是從何時開始寄生在這軀殼上? 自己會是這麼沒出色打女人的男人嗎?
雙方也低下頭﹐不敢正視對方﹐大家也沒有作聲﹐心底雖是內疚得不得了﹐但是一個字也沒有說出口。其實可能只要其中一方面開口﹐事情便可能好一些﹐便會有轉機﹐大家的心﹐還是愛著對方的吧﹐是嗎?
我還愛她嗎?
像自己這麼可憎的男人﹐還該有人愛嗎? 寧靜。夕陽慢慢的下了山﹐但是兩人中也沒有一個肯站起來開燈﹐又坐到入夜﹐越來越暗﹐越來越暗… 隔著的飯桌越拉越長﹐距離一直把他們拖開﹐各有各跌入心底中的深淵。
是的﹐不是嗎? 剛剛好像還好好的在蔡牧師家裡飲茶﹐是他說記得起件事﹐請了自己過來﹐那麼我現在在那裡呢? 心房突然間給隻無形的手抓得緊緊的﹐那種不安﹐承東很想叫喊﹐是個惡夢﹐這一定是個惡夢。但為什麼盡力叫也沒發出半點聲音?
他應該知道的。他媽的﹐他應該知道的。他其實一早已經知道的。一個牧師在九龍塘住一棟樓﹐又聚集一大堆無家可歸的少年﹐是應該知道的。雲南的麻織裝飾﹐太多的線索﹐每一樣事頓變成蛛絲螞跡﹐但是卻沒有一刻相信過自己的直覺﹐沒有證據的事怎可以相信? 而且也太過荒謬了罷? 剛才牧師說要打個電話﹐叫他等等﹐說要行開一下﹐自己還在讀桌面上的一本小冊子﹐也是上星期的崇拜節目表吧? 自己當時正在看到印在篇末的一首詩:
「喪失首先的亞當,刺入魂與靈,
晨星的真光,剖開骨髓,顯露原罪惡根。
愛充滿了這祭壇,真假淨化已簸完,
平原的枯骨筋肉接成肢體,舊造從此再無生機活力,
信心將扎根,交托要倚靠,重生生命肉身成道
真正喜和樂,連結天上人間,聚集歸為一體,
喪失罪惡的靈魂,新造成靈體,與神合而為一。
十字架上,挂我情理,與主同死同埋葬,
歷經三日,等候定時,肉身成道。
重入世善遍滿了全大地,人類不再有仇敵,
所定的結局表明拆毀完畢,世界從此再無罪惡根基。
錫安是標竿,全能以善勝惡,透明心思意念,
成了世界為靈界,靈界為世界,兩界道歸為一體。」
《默示靈歌: 道歸一體﹐86年聖誕獻詩》
之後呢? 之後好像什麼也沒有了﹐那麼現在在什麼地方?
其實承東也是知道的﹐但是卻不想承認。
只想拖延著﹐只想拒絕現實的來臨﹐那種恐懼充滿了身體的每個細胞。
承東眼睛結果也睜得大大的﹐看見的是卻蔡牧師的面孔湊了過來﹐心頭又是一震﹐口仍然發不出聲﹐只聽到蔡智深在說話: 『世界是羈押人類靈魂的一所大監獄,全人類都在撒但的權勢下被弄瞎了心眼,使人的心充滿了罪惡。人與人﹐也變得在罪惡之中交往﹐每個人就像在生活的牢籠之中。人自從亞當開始背叛了「神道之約」,就因為罪才進入世界,人也因為這樣有了惡的習性和本能,構成罪惡行為﹐其它的罪都只是惡的具體表現而已。人若要得著基督的拯救,必須通過信而稱義的方法,所謂「信」就是從此順服神﹐是一種誠實和心靈的表白。信是稱義的唯一管道。』
很明顯眼前的人根本不是在對自己說話﹐只見他繼續說:『耶穌把罪人從「牢門」救出,然後才能以真道帶進重生的「義門」。這個過程可以分為「改」和「變」兩個部分。「改」所指是耶穌第一個身份以神新約中保的名義,進入世界的監牢,拯救背約的罪人,體現罪人「因信稱義」﹔「變」是指耶穌的第二個身份,是以神新約真道的名義,敞開生命的義門,重生稱義的義人,見証義人「必因信得生」。經過如此改變的人,就好像從惡狼變為羔羊般。人從始至終都要以信為基礎,是本於信以致於信,教條代替不到信心,守教條的人是虛假的,像披著羊皮的狼一樣,以外表的善遮掩內在的惡。因此要清洗罪﹐就要從內面開始﹐把罪行清洗後﹐就像新的亞當一樣。』
蔡智深眼也沒眨一下﹐平平靜靜﹐就像在傳道一樣。現實的歸來﹐接受來得比承東自己想像中快。當然不是那堆廢話﹐卻是眼前的斷肢的的確確就是自己的手腳。如果是個惡夢﹐現在就是蘇醒的最好時間﹐承東大力的掙扎著﹐明明手腳也在動﹐但是自己一點也沒有移動。
「殊﹐殊~~ 放鬆。」
輕飄飄的﹐見蔡智深用把鋸子在自己下巴幌動﹐喉頭有點像哽了魚骨般﹐沙沙的聲音在他的腦海中來回震動。
蔡智深的兩眼只是灰灰的兩點向前直望﹐自言自語的繼續說:「唔洗擔心呀﹐承東。人哋唔明﹐不過我知你一定明白嘅。我既然身為神嘅使者﹐就有責任去拯救迷途中嘅羔羊。只要你信﹐你就必定得救﹐祈禱就是最大的力量。你放鬆點﹐很快就會可以上天堂﹐到時和天父﹐家人﹐永遠都會開開心心。神會解決你嘅問題﹐會赦免你的罪過。你悔過﹐你有信心﹐你就會得到祝福……」
承東沒有想像過這刻其實原來也不過如此﹐如果可以的﹐他反而有點想笑﹐想嚎吼出心內覺得現實對他的諷刺﹐原來每天在煩惱著的問題到最終一樣也不需要去面對﹐而忽略了以為無關痛癢的工作問題反成為最後的要面對的問題。
為什麼是自己?
這幾分鐘在心內就有如七﹑八個鐘﹐腦海浮現的事物影像卻比過往的二十多年每天親眼所見來得清淅真實﹐想透的事比過往五﹑六年多。這刻他沒感覺到驚慌﹐也沒感覺得到疼楚﹐反而是失落﹑是可惜﹑是後悔… 淑芬﹑俊謙﹐我愛你們……
對眼前蔡智深這類人﹐本來只覺世間上又怎能有這種人渣存在﹐不過這刻他肯定自己那份感覺不是怨恨﹐卻是有種無奈﹐又有點可憐﹐這種人口中說的是愛﹐內心卻是充滿了憎恨﹐生存站在光明﹐也掩沒不了內心扭曲的黑暗﹑對擁有權力的慾望。
咦﹐還感覺得到的是有一絲失望﹐是對人性的失望﹐還是對喪失以後的可惜? 承東也搞不清楚自己﹐同情的也不知是自己﹐還是個毀滅自己的動作帶來的結局﹐甚至可能同情的﹐是其他得不到解脫的生命。
很疲累﹐視線又突然很快的閃過﹐看到的影像突然只變成幾對腳﹐四週的影像仍在滾動﹐有些類似「咪郁!」﹑「舉高雙手! 」﹑「要幫手嗎?」的聲音很慢很亂的仍從耳朵擠了過來﹐停在面前的是兩個肢離破碎的身體﹐是屬於個女人和男孩的罷﹐但這次承東對眼前這影像也沒有感覺﹐他知到該完結了。
因為無論世界日後後如何發展﹐也不會跟他有任何聯繫﹐顏色一絲一縷的被現實抽走﹐於是承東也用最後的一點神經﹐決定把兩眼合上。在黑暗中又見到零碎的光點聚合﹐見到了淑芬抱著俊謙走到面前﹐本來想講一大堆想道歉的說話﹐在這刻卻就只化作一個內疚的眼神﹐淑芬對著他綻放出那種熟識的﹑了解的微笑﹐大家也不需要說話﹐兒子也在快樂燦爛的嘻哈﹐一家人擁抱在一起﹐感到無比的幸福﹑溫暖﹐向著光明走。呀! 明天﹐明天﹐睡醒過來﹐明天就會更好。
承東自然也看不到隔鄰雪房內六十個神的兒女﹐整整齊齊﹐如果不是當中三個有糾纏不清關係的少年被流放﹐相信教堂中的地下室﹐不久又要擴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