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07

崩壞一剎

文字的一大弱點﹐就是太繁複。腦內幾秒中可閃過的無數念頭﹐說出來可能已變成一兩分鐘﹐如要化作文字可能就已經要讀五﹑六分鐘的一大板。在別人的腦海從新組織起來﹐令當中的失真度又更高﹐好像曾經有個英文老師說﹐不斷重復刪除就是寫文章﹐不過到最後﹐經刪剪後可傳送的影像和感覺到底剩餘有多少? 讀者腦內出現的又會否是當初出現在作者腦內的同樣映像? 我在為文字覺得頭痛﹐是因為我要表達的只不過是心內陰沉幾秒的強烈黑暗﹐最簡單我可以用「我很孤獨」四個字就已經把它寫好﹐每個人或多或少也會知道這一種感覺﹐所以像我一樣沒耐性的人﹐大概讀到這裡就已很足夠了。但是如果考究起這孤獨的根源﹐卻是份埋藏橫跨二十年﹐零零碎碎片段組合而成的黑暗感覺﹐是經過不斷重覆又重覆間加強的寂寞和空虛感﹐甚至也已認定是脫離不了自己心靈的一部份。

挑起這感覺的只不過是看了場影畫戲﹐低俗的故事﹐廉價的背境﹐差勁的效果﹐誇張的演員﹐但是卻打動了心弦。也不知道是那演員的輪廓﹐還是場地的環境﹐我彷彿感受到自己的靈魂飄了出來穿梭於時空之間﹐曾幾何時﹐也受著和男主角相同的打擊。還可能是被抑壓過久的情感﹐在籍著心情一絲鬆懈來向我示威嗎? 要實體化這種感受﹐可想像一下在雪櫃蔬菜格被包得密密實實的一條蔥﹐明明就在那裡﹐亦曾經美好﹐但就是被遺忘在底﹐變得腐臭不堪。不﹐不﹐回來﹐這樣的描述不太正確。不如轉個想法﹐轉到心底內﹐在美好的藍天白雲下一片油綠綠的草原中﹐有一道狹狹的峽谷﹐一直不見底的伸延下去﹐而在黑暗裡面隱隱約約藏著的一口枯井。你在這深淵之中﹐發覺每一步也踏在屍骸之上﹐有點像踏在蝸牛殼上﹐幾分脆﹑幾分軟﹑幾分黏﹐十分噁心﹐照明的﹐可能就是幾對猙獰的蛙眼。井邊有著過百條釘在地上的黑色鐵鏈﹐每一條也通往更深﹑更黑﹐不見天日的井底。其中一條粗的鐵鏈突然被向後猛抽﹐接著鐵鏈的顫動越來越響﹐井底有股黑色的事物衝了上來﹐連鐵鏈激噴向上空中﹐直接射進胸膛中﹐而那藍天白雲下的草原也經歷著天地變色﹐刮起場狂風雷暴。那黑暗的回憶就如滴入水中的墨汁﹐迅速向著四方流竄﹐滲透著身體的每條神經。從心底黑暗的盡頭﹐喚醒久被遺忘的經歷﹐有點窒息的感覺﹐一秒間﹐心內其他思想就被掏得空空的﹐被苦澀的蒼桑感覺吞噬。

那種心酸﹐一直以來也沒有離開過吧? 其實心裡亦知道很多年前那種酸痛早就有如毒液般滲進了身體﹐成為自己再也不能分離的一部份。曾幾何時﹐亦試過抑壓這份痛苦的感覺﹐如果可以的﹐甚至想把你徹底忘記。是否忘記了就能得到快樂? 忘記了過往的所有抑鬱﹐自己又會否仍然是自己? 我懷疑自己或許根本就沒有勇氣去放棄﹐可以帶來這刻骨銘心的酸痛的﹐就也必是因為未變酸前曾是醉人的美酒。沒有嘗過這經歷的出現﹐我的人生會否會欠決了點色彩? 沒有過那刻的支持﹐我今天到底會否仍然消沉? 幾秒之間﹐自己和自己的過去面對面﹐眼前一段一段經歷飛快轉過﹐當中的七情六慾如洪水般掩蓋了理智。那份失落感﹐好比如走進死城﹐竭力的叫喊也是枉然。可能是別人的"放逐到無垠的荒野中"吧? 可以成為夢魘的失落﹐就是因為知道美好不在﹐是同一件事的正反兩面。知道不能復得的失去﹐怎能教人不萬般唏虛﹐但是知道沉迷在迷失當中也不會找尋到什麼。還是要收拾好心內那黑影般重擔﹐再次投入井裡層層深鎖。抱歉﹐既然不能忘記﹐就好好把這份心情安葬在心內的墳墓。和罪過﹑尷尬﹑內疚等等一起封著。

要活著﹐要活得快樂。多謝你給我留下的色彩﹐每次暴風雨後﹐我也靠它就能劃出彩虹。

剛剛以上所寫的﹐只不過是戲中主角對多年感情的好友示好後被拒絕的五秒鐘...... 嘻﹐我心底的黑暗面沒什麼怪獸(給我屠殺了)﹐沒太多恐懼﹐也沒有太多遺憾。有的是幾分失落﹑孤獨﹐和多餘自尋煩惱的感覺吧。愛過﹑痛過﹐這些偶然觸動心靈的感覺彷如活著的證據﹐提醒自己人生走過的軌跡。呆一頓回過神來﹐那場戲已經在另一截胡鬧著﹐眼角不知不覺間已經滲出水份﹐我想﹐那份感情曾經畢竟是認真的。人總會遇到不同的遺憾﹐我不像故事當中的主角得到大團圓結局﹐甚至可能對付托過感情的那張臉有點矇糊﹐不過這就是人生罷。不知何時﹐不知為何﹐走著走著﹐能走﹐就向前繼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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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記: 其實自己經歷的不是那個故事﹐也不想詳細說個中來龍去脈﹐不過那份失落感是真的﹐感情也是真的。有些鬱悶﹐不在乎環境﹐總覺隔絕在自己的空間﹐世界沒停止過﹐但是自己dysfunctional 的世界卻處於靜止中(Cashback 過於色和誇﹐不過自己的腦袋有時就是如此失控。)。可能是一種精神上的缺陷﹐又或者當人生遇著大風大浪﹐就往往會在靈魂上刻下難以磨滅的記號﹐當中有些疤痕就是終身的﹐會淡下來﹐但清不走。勾起記憶那套戲是什麼嗎? 很差勁的戲﹐不看也罷。

2 comments:

Anonymous said...

文字/語言,不止繁複,而是--在思想面前--既無邊無際卻又貧乏.偶爾,會想起掬香齋主人在新春秋一篇舊文的類似”不用亦不能筆之於書”的說法以及”秋日山上燒化了的野草”的比喻,有種得意忘言的意味.

”Language is a skin. I rub my language against the other...My language trembles with desire.”羅蘭巴特在戀人絮言裡也有這麽一句.但當desire天那麽高地那麽大的時候,又有什麽語言可與之共舞呢?

.bwd. said...

讀完這篇, 我想聊聊"感情"及
孤獨"。

"可以帶來這刻骨銘心的酸痛的﹐就也必是因為未變酸前曾是醉人的美酒。" >> 真得箇中三昧。

最近, 孤獨來襲。孤獨是我最好的朋友, 但它變臉時又令我很難受。許多喜歡的事情, 都容不下兩個人: 閱讀不能, 旅行不能, 聽音樂不能, 修行也不能。

但為何, 稍不留神, 孤獨卻令我懷疑自己自懂事以來所建立的價值觀, 如對"婚姻"的竊笑, 對"君子之交淡如水"的恪守, 等等?

為何孤獨帶來寂寞, 寂寞又引來自認為十分十分pathetic的想法, 如"隨便找個人陪陪好了", 更甚者竟生"結婚"一念呢?

回應"紅酒"一句, 若非去到"觀於海者難為水"之境, 那寂寥, 那孤獨, 又豈足以令人思想混亂? 若不是追尋這境界, 固然隨便一個人也可填塞偌大的客廳, 但那感覺也必只像婚書的實體, 輕若無重。

傷口不會消失, 永遠都在痛, 在淌血。但, 有些人, 出色得令我覺得, 儘然我受傷, 我還是有許多得著。笑著淌血, 我覺得還是值得的。

我不贊成將值得回憶-縱然也令人傷神-的記憶忘掉。剛剛在刪除一些令人不快而憤怒的記憶。刪除了, 不會憤怒了, 可是也覺得好像生命中有幾個月的失憶。感覺不太爽。

故, 該刪的, 應盡快刪、盡力刪; 不該刪的, 縱然想來必痛, 還應保留並予以淨化。

不好意思借你的地盤嘮叨了。寫完, 我覺得舒服多了。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