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夜更黑
晚上九時許﹐下著細雨﹐昏昏暗暗的街道人煙疏落﹐天氣冷得要命﹐環顧街頭巷尾也剩兩三間熟識的店鋪在堅持著。自從畢業以後﹐斷斷續續也會在入夜以後站到這條街上炒散﹐這天仍在同樣數十呎內徘徊。執好前陣子剛被翻亂了的貨架﹐該快能休息罷? 看著街道慢下來的行人輕輕的微笑﹐點頭。
兩三人在門前也停過下來﹐然後又走﹐就是會有這種倒霉的日子。
手指有點疆硬﹐呵一口氣﹐在袋內點算下煙包內的數目﹐只剩五枝﹐心想﹐不可吸得太急。
但是無論有多想還是不能抽﹐等一小時後的五分鐘小 break 才去吸罷...
看著個穿得深藍色的人緩緩走過﹐慢慢的停下來。向外瞄一下﹐追了上去。針對客人看的款式介紹了些貨品﹐見對方點了點頭﹐快快乘對方抽多兩口煙又硬銷多兩句。暗想﹐還好呀﹐年紀也不大﹐看來該有些購買能力。公式的說了台詞﹐其實之後誰會記起這些說話? 對方又問了價錢﹐"不妨入來看看﹐當然看得您滿意才惠顧。" 以經驗來說﹐這樣總可釣到客人買一兩樣貨。
"可要開大點暖氣嘛?" 笑了笑當然答﹐"當然呀。" 對方還特意把風口向自己轉過去﹐算是個無禮的傢伙。
"剛吃完了煙﹐可要杯水嗎?" 對方又點了點頭﹐這文靜的傢伙可還是真的會買吧? 見客人沒有怎麼反對﹐順手又勾搭要多兩樣產品﹐這些瑣碎物品可是對月尾回佣來說很重要的。
在貨倉的窄巷間找了個適當的尺碼﹐手上的貨品也趁對方分神時放在櫃台﹐留待之後再打價。對方也算有說有笑﹐就投入點工作。努力了一會﹐對方突然要送飾櫃內的擺設﹐只能急急的轉過話題﹐因為就是蝕本﹐總覺得﹐這最後防線怎能不堅持。其餘被人亂翻也就算了﹐飾櫃內算是唯一想留下的尊嚴。通常對手也很少堅持﹐這個也不例外﹐不一刻已把注意轉移到低一層的貨架﹐當然就算被粗暴的亂弄一翻﹐也不能提出什麼抗議﹐因為只要對方堅持﹐一切也只好隨便就範。習慣這類麻煩客後就不覺得怎樣。為了十元半塊弄個十五分鐘﹑半小時也是小事。
突然對方收了個電話﹐嘻嘻哈哈說了一會﹐一個轉身﹐說下次再看就走﹐青年暗自叫苦。"不公平呀。這樣不公平呀﹐做了這麼多﹐這麼努力的服待﹐也給被玩弄過﹐不會連那八十元的回佣也落空罷?"
對方懶理轉身就走﹐"哈哈哈!"
青年急得眼淚也奪眶而出﹐哀求: "減十元﹐二十元就好罷。" 這兩個小時被消遣了玩過後還變得白做。
對方沒點動容﹐"下次吧。"
目送都同樣的街角﹐已沒了說下去的價值﹐已沒了選擇﹐真想他媽的怒吼﹐"世界就是這樣不公平的。那來的畜生不當我是人。" 當然﹐連這句也要往肚子吞落去﹐偷偷暗自罵了個祖宗十八代。
一腔鬱氣﹐真想把那份冤屈化為淚水﹐只見雨水在鋪面劃了幾行直線﹐提醒他收工後還要清潔玻璃。青年帶著怨恨和憤怒繼續站在街角﹐冰冷的雨點揮不去那不公和悲痛的感覺。看見在射燈下站著個二十八歲般的人﹐這彩色的倒影一年前才過十八歲生日罷﹐真的是自己嘛? 傻傻看著面孔﹐累得想死﹐想死。抽出袋中的價錢牌機繼續為新貨打價﹐啲噠啲噠﹐身體慢慢感不到任何感覺﹐只隱隱覺到背部的傷痛﹐還只好站得直直的﹐繼續等待。雖今天早上二時已開工﹐但夜還年青﹐為了那不足三百元的人工﹐只好繼續等待 - 收工。
[偶連日翳雨﹐碎敲鬱聲﹐想起年年月月日日也常見如此落魄之徒﹐即興踱空而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