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1/08

有時心血來潮﹐想起要做某些事﹐就會不顧一切的做。約十三年前有天晚上凌晨時份﹐跟朋友掛了一記電話﹐便約定會走到他家﹐沒考慮的是當中約5-6咪路的距離(約標準球場的20-24個圈罷)。當時出發是早上兩點﹐地方有著大陸性氣候﹐所以晚間也較涼﹐不過仍是慣常一件恤衫就走了出去。起初只見天朗氣清﹐明亮的月亮似乎照得天地也帶點銀藍色﹐爬過屋後的鐵絲網﹐跳到引水道旁的小徑﹐抄這邊小道比較好走(打水蛇也是在這條徑上)。在月亮下散步的感覺很寧靜﹐很有幹勁的走了頭段路﹐走了大半小時後﹐便轉入條未走過的道路(地圖在出門前先記牢了)。

雖然未走過﹐但也只不過是條大直路﹐該不會走錯的。走著走著﹐只見街燈越來越疏落﹐民居也越隔越遠﹐起初也不大為意﹐但再走著只覺越走越暗﹐越走越覺不對勁。向天望見月亮在烏雲間竭力掙扎﹐四週的大樹也越高越密﹐像互相拖著手圍出陣列。地面深黑的柏油路遇上水氣﹐漆黑得像眼珠般生動﹐表面散發著魂魄般的幾縷煙霞﹐舞動著﹐漫延著﹐也不到幾分鐘﹐行了約兩條街的距離左右﹐就已瀰漫地纏著足踝。心內不停告訴自己﹐只是低窪地區冷暖空氣交流界的現像罷﹐也沒有停下步調。空氣散出的白霧越來越濃﹐開始連街也看不清了﹐我停了一停﹐猶豫到底該向後狂奔﹐還是該繼續走下去。前面的路的感覺越來越陰深﹐不過怕﹐從來也幫助不到什麼。心想﹐算了罷﹐就算明知前面是地獄﹐也走一倘罷﹐便放著腳步慢走。濃霧那時已掩蓋得伸手不見五指﹐心中也暗罵自己平時不該看那麼多 Stephen King 的小說﹐不過也許那樣﹐我已做好有什麼會跳出來的準備。(*1)

當連街燈也漸漸失去光茫﹐我發覺﹐天地之間﹐已經沒了自己。縱聲長笑﹐連聲音也被厚得像綿花的濃霧吞噬。我發覺要尋找的不是道路﹐因為原來世界根本就沒有既定的道路﹐當眼前的假象消失﹐當睜著眼也看不見世界﹐向那方走也是一樣(隨了撞到附近的東西﹐不得已的時候﹐便打亮袋中的zippo﹐不過只能照不足三呎之距)﹐不過既然腳在地上﹐就得繼續走。我又再停了下來﹐享受那刻﹐世界的本質歸還回到自己身上。如別人是從光尋到永生﹐我卻是在黑夜中尋回自己。迷失的人迷失了方向在迷般的道上走﹐卻沒有失去﹐反而更切切實實的感到自己的存在。霧也去得如來般快(*2)。

看見時的光太耀目﹐還不如黑暗中的一點光那麼清徹。多麼光明的世界也有影子﹐但是黑暗中間﹐只要一丁點光﹐已經不是黑暗。我不要在天國的雲上走﹐寧願踏實人生的旅途﹐如在茫茫大海中﹐踏實腳下的板﹐由自然帶著自己去衝浪(哈哈﹐再讀這幾句真老套)。 這夜走的一段路﹐變得有意義。不過﹐結果卻十分倒霉﹐因為原來我朋友的家比黑暗的街道還要凍。

*1: 直到最近讀楊絳的作品才聽過"鬼打牆"這詞。這種現象也真有趣﹐有些傳說一迷就幾天﹐甚至跌落山崖等。
*2: 花非花霧非霧夜半來天明去來如春夢不多時去似朝雲無覓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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